自小怕鬼 失业后被逼入行 遗体化妆师：修复是最大挑战
“每个人来的时候都是干干净净，我希望大家在离开的时候，也可以漂漂亮亮。”
今年29岁的陈慧慧从事遗体化妆兼修复师已有将近3年的时间，此前，她是一名发型师。“坦白说，我当初是因为行动管制令才被迫入行的。”因为在疫情期间，发型屋不被允许营业，导致她的收入受到影响，逼不得已下，开始了令她心惊胆颤的工作……
不过，陈慧慧与殡葬业的的渊源并非无缘无故，她父亲从事寿板生意、母亲也是一位遗体化妆师。然而，她说：“在这之前，我不曾踏入爸爸的寿板店，我很怕。”
她形容传统寿板店总给人一种可怕、阴森的感觉，尤其是店内采用的冷白光，更让人浑身不舒服。她自嘲自己从小就特别怕鬼，而自己对于死亡、葬礼的印象也仅停留在小时候婆婆去世的时候。“望着躺在棺木里婆婆的遗容，两腮是红红一坨的红粉、红唇，就像僵尸睡着，心里很不舒服……灵堂上的两侧还摆放纸扎的童男童女，也让人特别心疼。”
今年29岁的陈慧慧从事遗体化妆兼修复师已有将近3年的时间；此前，她是一名发型师。对于遗体化妆兼修复师和发型师的分别，她直言，分别可大了，后者基本上是负责亡者最后的妆容，打扮，而发型师只是负责活人的发型。
花4小时切除脸上肿瘤
因为害怕死亡，让陈慧慧特别抗拒入行，所以即便家族从事殡葬行业，她却往美发业发展。然而，上天冥冥中自有安排，三年前的疫情让她的收入严重受到影响，她只能从怡保回到家乡峇株巴辖‘休息’。“回到家乡后，爸爸就一直建议我往殡葬业发展，因为在疫情期间，殡葬业是其中一个不受影响的行业。”她回忆说道，第一次坐上爸爸的车准备前往灵堂；抵达后，更一度不敢下车。“我在车上犹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下车，甚至想要一走了之……”不过她感恩说道，幸好第一次接下的案子并非是意外事件或死状凄惨、恐怖，而是一位属于自然老死的老爷爷，遗容安详，让她慢慢放下心中恐惧、不安。
“第一次摸遗体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人死后的身体是那么僵硬的……”她续说，遗体化妆师的工作除了帮遗体化妆之外，也会帮遗体进行净身更衣，然后再依据遗体的状况进行修复的工作。“家属有时也会要求我们帮亡者涂上指甲油，让她们以最漂亮的姿态上路。”
为遗体化妆不难，陈慧慧说，作为一位遗体化妆师，最挑战的地方在于修复，尤其是因意外去世的亡者，身体某些部位会有不完整或缺陷，例如脸部、脑袋、手臂、鼻梁等等。“不久前，我刚处理一宗因肿瘤去世的案子。”她说，该名亡者的脸部长了一大颗的肿瘤，导致样貌变了。家属希望陈慧慧能够尽量还原亡者原有的样貌。
“我花了将近4个小时的时间为亡者进行修复，虽然不至于完美，但至少已经把脸部大部分的肿瘤切除……”陈慧慧说，面对家属的连连感激，自己也觉得很感动，因为对家属而言，陈慧慧不仅仅还原了亡者的容貌，也安抚了家属悲痛的心，虽然不至于减少哀伤，但至少让哀伤不留遗憾。面对家属的要求，她坦言自己都会尽量想办法满足，但她也不忘说道，有时确实会遇上一些无理的要求。“曾经有家属要求我要帮亡者电头发，还要是那种‘爆炸头’（卷发）……我明白家属的想法，因为卷发一直是妈妈的标识，但有时真的会力不从心。”
对陈慧慧而言，持有一颗善良的心是从事殡葬业者最需要的特质，因为只有善良才会给予亡者尊重。
被狠批没资格开班授课
多数人可能会误以为殡葬业者的性格会比较冷血，因为面对生离死别，他们总是能够淡然面对。“并非我们冷血，而是作为一位殡葬业者，我们的职责是在家属尚未走出伤痛、感到混乱的时候，协助他们接下来的步骤，以一个专业的角度去陪伴家属处理后事。”然而，人心始终是肉做，每每在灵堂上看到孝顺的孩子为父母的离世而哭得死去活来，自己也会特别感触，有时甚至会陪他们一起哭。而叫她最心疼的莫过于就是自杀案件，她曾处理过一件为爱自杀的案子。亡者是一位年轻男生，却因为爱情而选择了断自己的生命。“有时我会在想，为什么要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而放弃生命呢？”
在从事殡葬业的初期，陈慧慧也受到不少压力，而她坦言，自己的压力并非是来自客户，而是来自同行。因为她是半途出道，却又在短时间内获得业界关注以及媒体报导，正所谓人红是非多，让她遭受同行攻击。“我知道很多人都在‘唱衰’我，说我没有资格开班授课，批评我是来骗钱的……”陈慧慧目前也有开班授课，主要是分享遗体化妆、修复知识，希望藉此提高本地对遗体化妆的认知。她坦言，自己对学生最大的要求是‘一颗善良的心’，因为只有善良的人才会懂得尊重亡者。她举例，市场上有很多无良的遗体化妆师会为了贪图方便，而选择用浆糊把亡者关不紧的眼睛、嘴巴黏起来。“想像一下，倘若亡者的眼睛、嘴巴被黏住了，当它们去到阴间时如何回答阎王的问话？”她认为，用浆糊是最极端的方法，除非家属能够接受，不然她一般的作法是尽量用棉花或者打针的方式让眼睛、嘴巴闭合。
亡者排便以为是‘灵异事件’
我们每个人都怕死亡，却没有人可以逃过死亡的命运。殡葬业一直以来都代表着“不吉利”，即便时代多进步、科技多发达。每每提起殡葬业，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呸！呸！呸！大吉利是！”好像是一种只要接触、提及殡葬业者就会带来衰运，让他们不只饱受世人的偏见，就连家人亲戚、朋友也觉得这行业不得体而拒而远之。
“自从我从事遗体化妆师后，我基本上已经不会出席任何的喜庆活动，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她分享，曾经有次出席友人孩子的满月派对，派对结束后，友人却有意无意责怪她说“因为她的出席，导致孩子当天晚上特别哭闹，不睡觉”。面对友人的不理解，她坦言，自己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尽量避讳。“我们这一行是24小时随时候命的，因为我们根本不可能预料到死亡时间。”她无奈表示，明明有时已经安排好和家人朋友的聚会，临时一通电话，就只能失约。久而久之，朋友们也不会再约她。
访问结束前，问陈慧慧从事遗体化妆师后，是否曾遇到任何灵异事件？“坦白说，截至目前为止，我是没有遇到任何的灵异事件。”灵异事件没有发生，却发生了‘自己吓自己’的乌龙事。“我入行后才知道原来遗体也是会排便的。”她说，曾经接过一个案子，当时她正为遗体净身，准备帮他换裤子，亡者却突然“排便”。“我一度以为是灵异事件发生，吓死我。”后来才知道原来人死后，全身的肌肉就会放松，包括肛门，所以存在大肠的宿便就会排出来。
从开始的害怕死亡到真正接触死亡，陈慧慧说，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留下遗憾，所以对现在的她而言尽量不让自己留下遗憾，因为没有人可以预知自己的人生终点。
为了让亡者的遗容更加自然、安详，看起来像是‘睡觉’，陈慧慧在妆容上都会尽量用比较自然的妆彩。
报导：裴宣
图片：受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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