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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人摄影师:耳鼻都是我的眼

盲人摄影师:耳鼻都是我的眼

7位来自不同族群的视障人士,人生经历不同、视障程度不同,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热爱生活、热爱摄影,以自身的故事告诉大众,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眼盲,心不盲。

“黑暗不只一种,光会以各异的方式渗入眼睛。失明的人能随之感受到变幻的色彩、温柔的光屑、细如飞蛾的翅翼,甚或超然于光影之外的一切。”这段截自英国出版的《The Blind Photographer》(中译《失明的摄影师》)简介的句子,传达了盲人摄影师的声音。

温柔地捕捉一个时刻,需要的不一定是贪婪的目光;“心眼”所拍出来的照片,或许比“眼睛”所拍的还要好。

▲Thava表示,只要坚持,视障摄影师所拍摄的照片并不输给健视人。

首开先例 教盲人摄影
日常生活中,我们习惯用眼睛去探索这个世界,以光亮的视觉去挖掘每个引人入胜的景色。你是否曾想过,若有朝一日失去了我们的灵魂之窗,当眼前的景色变得模糊或陷入一片黑暗时,我们还能以怎么样的方式去捕捉每一个动人的时刻呢?

在许多人的既定印象里,摄影师就是先以双眼去发现美丽的时刻,再辅以相机将之变成永恒的记录。然而实际上,盲人不仅能当摄影师,甚至相较普通人所拍的照片,他们往往更能拍摄出感动人心的照片。

视障人士梅雅(Joao Maia)是2016年里约残疾人奥林匹克运动会大会摄影师之一,他曾在阿维兰热奥林匹克体育场(Engenhao Athletics Stadium)上表示,“不一定需要眼睛才能拍照,因为我的眼睛就在我心里。”

“Sensory Photography”(触觉摄影)是本地社会企业Plus Community联合马来西亚盲人协会(MAB)与Studio DL摄影室共同合作的课程,旨在为大马视障人士提供摄影教学,除了能增强他们的自信心和增加工作机会外,也让外界人士有机会走进盲人的世界,打破两者之间的隔阂。

从事广告领域超过20年的吴賡展去年与合伙人一起创办Plus Community,期望能在每一项活动中帮助马来西亚不同的弱势群体,而“Sensory Photography”便是他们的首炮活动。

“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我们希望每一项活动都是大马人从未做过且是最具挑战的。当我们决定要协助视障群体时,就在思考有什么事情对他们而言是比较困难且少有机会接触”。吴賡展说道,即使决定要教拍摄,依然存在许多不确定因素,“我们知道视障人士能学会摄影,但从未有过先例,不知道该如何进行课程”,因此10堂课的内容都是边教边思考。

▲Plus Community负责人吴賡展与Studio DL摄影导师助理林淑玲向记者分享他们的活动。

不靠专业技巧 凭触觉听觉判断
吴賡展曾担心,向视障人士介绍摄影课程时会被认为是嘲讽或为难,所幸最终有16人报名参与,“他们传递出来的讯息就是‘你给我机会我就去争取’,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很大的鼓励”。可惜的是,其余9人陆续因为生活与经济压力而无奈放弃。

人有五种感觉: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味觉。视障人士虽失去了视觉,但他们另外4种感觉却比平常人要敏锐得多。吴賡展举例,他有次开车载一名全盲的学员Jamaliah出外拍摄,对方竟然能透过车子的倾斜度、引擎的声音、轮胎接触地面的感觉、凭窗外的声音,准确判断出当下所在位置。

摄影指导老师David当初在美国攻读摄影专业课时,前12堂课是学习摄影的技巧、照片的构图等,第13堂课才学习在照片中注入感情。然而David在教导这些视障学生时,就必须抛掉前12堂课,着重于情感投放,再辅以光线、影子、图案等摄影小技巧。

10堂课程结束后,他们在RUANG by Think City举办视障人士摄影展。一名专业摄影师无意中走进观展并大赞,虽然没有专业摄影的技术和技巧,却能感受到照片里的故事和感情。

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以后的路是他们自己走的,学习拍摄并不一定要去当摄影师,而是可以去开发更多不同的可能。若能依靠所学到的技能去增加工作机会,自然会更好,视障并不是他们的障碍。”吴賡展呼吁不要因出于同情而聘请视障人士当摄影师,“若觉得他们的作品成效能与专业人士相比,那就给他们同等值的价钱。”

以国际视力伤残程度分辨,视障人士主要分为三类:B1(全面视觉损害)、B2(嚴重弱視,嚴重低視能)及B3(輕微弱視,輕微低視能)。视障摄影师主要凭听觉来判断前方所发生的事情,再让身边的健视人协助判断所拍摄的照片效果如何。而对于弱视的摄影师而言,透过回看所拍摄的照片能让他们看清楚前方的物品。

▲只要心不盲,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

▲Jamaliah喜欢依靠感受周遭的情绪波动来拍摄照片。

触摸决定拍摄角度
Jamaliah Bte Mohd Yasin
年龄:63岁
视障程度:B1
罹患青光眼的Jamaliah在两年前完全失明,曾经喜爱摄影的她因此再没触碰过相机,直到今年3月参加摄影课程,才重拾往日的爱好。失明之前,她总喜欢拍下所看到的事物或风景,失明之后则是以拍摄有故事性的照片为主,如开心或伤心的情绪等。
已到了含饴弄孙之龄的Jamaliah最喜欢拍下孙子们在玩乐或出外用餐时的照片,遗憾的是,她在排行第三的孙子出生时已完全失明,从未有机会见过第三孙子的模样。
由于完全失明,Jamaliah在拍摄时虽能听到声音,但仍须触摸被拍摄物来判断高度,以决定所拍摄的角度。
值得一提的是,Jamaliah是“2018 HUAWEI新影像大赛”摄影比赛(next-image awards)中唯一一名视障摄影师,“参加比赛的都是视觉正常的人,上交作品时也没抱太多希望,因此在得知入选时真的非常惊讶。”

▲邓智扬如今凭着听觉、触觉等进行拍摄,重拾往日的爱好。

推荐

100张只有2张符合标准
邓智扬
年龄:45岁
视障程度:B1
毕业于新加坡学院的邓智扬曾是一名电子工程师,拥有幸福家庭的他本生活平顺,不料7年前的一场车祸让他的人生来个大反转。因大雨路滑而失控颠覆的车子严重受损,无数的玻璃碎射进双眼眼球,导致神经线遭到90%的损伤,“医生说伤得太严重了没法医治,现在能看到一点光线都已是奇迹”。
曾是摄影发烧友的他总喜欢在空闲时带着相机到处拍,车祸后,他将相机束之高阁。他自嘲,“都看不到了,不知道眼前是什么东西,还拍什么啊?”正慢慢走出视障这个人生阴影的他为了告诉14岁的大女儿,“虽然爸爸看不见了,但爸爸依然可以做得到。那对你来说,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毅然报名摄影课程。
“以前是将眼前看到的漂亮风景拍下来,但现在最大的挑战就是看不到前方的事物或建筑物,只能凭听觉、触觉来确认,也要借助旁人的眼睛来协助辨认。” 邓智扬表示,现在的智能电话和相机都非常高科技,拥有自动对焦的功能,无需烦恼,唯一遗憾的是,无法根据角度来进行构图。
邓智扬告诉记者,即使拍摄了上百张,但透过健视人士的筛选,或许就只有一两张照片是符合标准的,“我现在的摄影技术连以前的一半都无法达到”。尽管如此,他也在努力学习和摸索David老师所教导的拍摄方式,学习如何拍出一张完美的照片。“失去了双眼,但用‘心眼’一样能拍出好照片。”

▲首次接受媒体采访的黄素丝略显羞涩。

青光眼无阻拍照热忱
黄素丝
年龄:48岁
视障程度:B2
黄素丝的青光眼遗传自父亲,自小就一只眼睛视力模糊,另一只眼睛则完全失明。喜欢摄影的她在得知MAB有举办摄影课程后就立刻前往报名。
对她而言,由于视觉障碍情况并非特别严重,因此摄影的困难度和挑战性亦没有想象中的大,“只要有吸引到我的故事,就会拍下来”。在家照顾患病父母十余年的她坦言,若有机会,希望能担任以摄影为主的工作。

▲热爱户外活动的Vivian最喜欢拍户外的景色。

模糊视像中找美感
Vivian
年龄: 57岁
视障程度:B3
由于晶状体出现问题,Vivian甫出生就面对轻微弱视的问题,视线模糊,难以看清远方的物品或捕捉他人的脸部表情。
平时喜欢摄影的她表示,从前拍照只是为了留住当下的时刻以做个纪念,但在学习摄影的基础知识后,懂得如何去欣赏美,提升照片里的美感。尤其会将故事带入照片,让照片更具感情,或传递出背后的讯息。
触觉较不敏锐的Vivian在学习摄影后,味觉、触觉、听觉等敏锐性都大幅提高,亦提升了对周遭事物的敏感性。

▲Rashidi喜欢从不同的角度去进行拍摄。

透过照片看得更清晰
Rashidi Bin Abdullah
年龄:27岁
视障程度:B3
在应考SPM的一个月前罹患青光眼的Rashidi目前视力只剩下模糊的直视,无法看到上下左右的余光,即便是直视,也仅有犹如20仙硬币大小的范围。
“如果我用眼睛看,就无法看到物品的全貌,但透过照片我可以清楚地看到模样。”Rashidi分享,他最喜欢拍摄有形状的物品,会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去抓拍,尤其是别人不会去拍摄的角度。
目前职业为自由激励讲师的他刚出版人生第一本书籍,《Monolog Budak Buta》,以叙事文和诗歌的方式记录自己罹患青光眼后的人生。他表示,摄影只是兴趣活动,喜欢以照片的方式来记录故事,也会将照片分享在社交媒体上。

采访 : 戴依婷
摄影 : 郑智良
照片提供 : 吴賡展

 

■详尽内容:第679期《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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