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毒海-3】16岁懵懂沦陷 颜再业：我以为吸白粉是不犯法的
70年代时，马来西亚华人社会里在神明诞辰或者各种宗教庆典时，都会搭起戏台，然后邀请一众潮剧团前来表演，小小的庙宇前却有大大的空地，空地上的戏台前就坐满了男女老少各年龄层的观众。
在那个酬神戏非常盛行的年代，出生于柔佛州的颜再业在12岁那年就跟着亲生大姐出来跑戏班，那时40人阵容的戏班里，有三分之一的人都有吸食白粉的习惯，在耳濡目染下，16岁时，颜再业就跟着戏班里的人一起吸食毒品了。
现年57岁的颜再业说：“那时候，大家吸白粉都是很光明正大的，在槟岛垄尾的巴刹里，吸毒者可以点上一杯咖啡，再和着白粉一起享受，因为大家都那么公开，那时懵懵懂懂的我就以为吸白粉不犯法的，而且后果也不会严重，然后就跟着大家一起吸了。”
突破良知第一次抢劫
来到18岁那年，除了和戏班里的同事们一起吸白粉，他在自己独个儿时也吸个不停，一开始他的方式是用吸的，后来吸毒已经满足不了自己的毒瘾，就开始用针筒，再后来更将白粉参兴奋药一起摄入体内，以达到快速冲脑兴奋的效果。
“没戏班开时，我就到处找各种散工来做，但所赚的钱都拿来买白粉，吸白粉时思想还算可以控制，但后来我也开始吸冰毒，而冰毒的效果就严重多了，会让我神智不清，我试过因为吸冰毒而五天五夜不用睡觉，也因为冰毒影响冲出马路而差点被撞死。”
颜再业从小就跟着大姐在戏班工作。
他回忆道，那些年，没钱买毒品时，就会想各种办法去弄钱，而做得最多的，就是去果园偷榴莲或者其他值钱的水果来卖钱买毒品。
“我那时爱自欺欺人，说我偷窃并没有伤害到人，所以不算伤天害理，有一次一个毒友拉我一起去抢劫，他说他开摩托车，要我坐在后座找猎物，看到有拿手提包的就要我去拉人家的手提包，但我果断拒绝了！因为我那时也担心会伤害到人，而我也因为自己还有良知而感到安慰。”
为了毒品，他做了很多偷窃的事，但始终不想伤害到人。
但那样的自我安慰法，最后还是破功了，有一次，他实在忍不住了，在30多岁那年，他毒瘾发作下就犯了第一次的抢劫，拿到钱后就赶紧骑上摩托车逃走了。
“那也是我唯一一次抢劫，我在拿到钱买毒品解瘾后，也感到非常后悔。”
但是，后悔，忏悔，在毒瘾来袭时，刹那就被化为乌有，没钱买毒品时他就继续过着偷鸡摸狗的生活，偷窃次数多到他自己也数不清楚了。
MCO入住戒毒中心
十多年前，颜再业的堂弟颜清吉，一位曾经的重瘾吸毒者，但后来担任‘得胜之家’戒毒中心负责人，三番四次的劝颜再业来到其戒毒中心戒毒，但，堂弟始终劝不动顽固，或者说没有勇气向毒品坚决说不的堂哥。
颜再业就这样浑浑噩噩地从16岁吸毒到年过半百，包括他在内总共11名兄弟姐妹里，也只有他一人吸毒，其他目前尚在世的8兄弟姐妹里（两名长兄已去世）也都儿孙满堂，就只有他一人继续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生活。
在戏班工作的日子里，虽然颜再业也认识了许多在歌台驻唱的女性朋友，但深知自己吸毒无法给人幸福，因此他也不曾有过另一半。
他透露，其父亲在柔佛老家有一片土地，那片地变卖后，子女们各自可以拿到一笔钱，但其胞弟却不肯把那笔钱交给他，他好一阵子都非常生气这位弟弟，认为弟弟‘吃’了他的钱，只是，后来他进入得胜之家戒毒清醒后也想通了，那笔钱如果交到他的手，一定没多久就吸毒吸光了。
“后来，碰到MCO，原本生意就不多的戏班，就完全没工开了，而那段期间，我的身体与精神也被冰毒严重破坏了，加上我还有糖尿病，又穷，又无所事事，身体又糟糕，过后我哥哥联系了堂弟（颜主任）过后就安排了我入住得胜之家戒毒治疗。”
第一天踏入戒毒中心的颜再业外形与现在判若两人。
有糖尿病艰辛戒毒
入住戒毒中心后，电话会被没收，彻底与外界断绝联系，摆脱毒瘾的首步骤是在康复室内待个两星期，但因为他有糖尿病，年纪也大了，所以戒毒过程比较难熬，一开始戒毒的前几天身体长水泡一直无法痊愈，义工只好载他去诊所治疗，之后转去医院动手术，他也庆幸耶稣保佑，最终安然无恙，也成功把毒瘾戒掉后。
成功脱瘾后，接下来就是继续完成总计一年半的课程，课程内着重在心里建设，也通过信仰的培植，让戒毒者避免重蹈覆辙。值得一提的是，入住戒毒中心的费用，也是那位当年被颜再业误会‘吃了他的钱’的弟弟支付，亲兄弟们也在他成功戒毒后重拾手足情。
颜再业被毒品严重侵害的身子状况连连，最终需要动手术而留下长长疤痕。
被毒品残害了大半辈子，吸毒37年的颜再业，在下定决心不再与毒品纠缠不清的那一刻，终于迎来久违的亲情，在所剩不长的余生，也终于不会再被亲人称为‘白粉鬼’。
戒毒成功老父欣慰
他在去年12月28日获准离开戒毒中心回柔佛老家去，在义工陪同下，他一大早上了长途巴士，傍晚六点多回到家，29号在家里待一天，30日就驾车回到槟城，由于身体因素无法驾长途，因此其车子由义工代驾。
父亲看到被毒品害了30多年的儿子终于成功戒毒，自然是非常开心，颜再业表示，虽然父亲没有说什么，但其开心是他明显能感受到的；他补充，其母亲已去世十多年，85岁老父几个月前也跌倒导致脑淤血，庆幸手术后目前已无恙。
“我爸从年轻打拼到老，有钱也不敢乱花，并且都存下来买园地留给子女，我记得他年轻时，父亲买榴莲后都分给我们11个兄弟姐妹吃，那时我们问他为什么不吃，他说不喜欢榴莲， 因为榴莲臭，但，他老了，子女买给他吃时，他吃得很痛快，所以他不是不喜欢，只是年轻时都想把最好的给我们。”
重新被亲人接受的幸福
他回忆道，他爸以前常常骂他：“如果你不去找白粉吃，白粉会自己跑来粘你咩？”，他弟弟则一直骂他是‘活死人’。
“吸毒的30多年里，亲人们自然都会轻视我，我和他们的关系自然很差，但这次，我终于成功戒毒了，亲人们对我也不一样了。”他平静地说道，但表情也透露了能在余生重新被亲人接受的幸福感。
被亲兄弟骂了很多年的白粉鬼，颜再业庆幸有生之年还可以摆脱毒瘾，摆脱白粉鬼这称号，并且再次获得家人的接纳。
今年一月八号，颜再业已完成了一年半的戒毒课程，但他也打算继续留在戒毒中心当义工，毕竟在此他的内心也更为坚定，而且以57岁之龄出外找工作也不容易，而其家人也同意并鼓励他继续留在得胜之家的决定，警醒自己并帮助他人戒毒。只要有决心，30多年的毒瘾都能够戒掉，他是其他戒毒者的榜样。
专访/摄影：梁景量
部份照片：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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