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死不敢送终 妈为他讨乞 悔恨半生罪 林文凯感恩新人生
林文凯是牢狱常客，曾数度入狱，最近一次约莫在一年前释放出来，入狱时间将近2年。“当我要从监牢放出来的时候，妈妈因为怕我没有生活费，竟然到处向人讨钱。”父母是聋哑人士，他是家中独子，上有一位姐姐，但在他18岁的时候姐姐突然发羊吊去世，爸爸则是在5年前去世。
“爸爸离世时，我还在逃难，没办法回家送他最后一程。”今年40岁的他坦言，自己大半辈子无恶不作，从打架、砍人、贩毒、吸毒再到偷窃等等，坏事做尽。“爸爸设灵时，有很多警察在我的家要捉我……”
虽然在外人眼里，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但他其实非常孝顺，和父母关系融洽，尤其是妈妈。“我去哪裡都会把他们（父母）带在身边。”
曾为钱做尽坏事，如今只有微薄800令吉的起薪，但林文凯亳无怨言，反而感恩有一个走向光明的机会。
父母经常担惊受怕
他没有接受过正式的手语体系，妈妈是车衣工、爸爸则是无业游民，他和父母的沟通皆是透过身体语言，但或许是从小一起生活，只需一个小动作，大家就能明白彼此想要表达什么。不过他说，父母和他在一起，经常都需要担惊受怕，因为不知道仇家几时会找上门。“每次在外吃饭都要时刻保持警觉性，确保身后没有仇家或警察。”
爸爸设灵时，他人在附近，只是不敢现身。“我趁着凌晨4至5点，偷偷跑回家一趟，上了支清香就匆匆离开。”作为家中唯一的儿子，对于自己无法送爸爸最后一程，他坦言：“觉得很对不起爸爸。”爸爸离世成为了他这一辈子的遗憾，所以当得知妈妈竟然为了他到处行乞时，他说：“我整个人傻掉了！”
出狱当天，舅舅到车站载他。“一上车，舅舅就给我看妈妈到处行乞的影片，然后说了一句：你很不孝。”舅舅更表示已经替他安排未来的路要怎样走，嘱咐他不要再想太多。
在舅舅的安排下，他有机会进入安老院工作。
“我没有出声，就跟住舅舅安排去做。”他坦言，其实很感谢舅舅对他的不离不弃，每当他发生事情时，他都会第一个站出来帮忙。“我父母的关系是不合的，俩人每次单独相处都会吵架甚至是打架，所以每当我被逮捕或逃难时，舅舅都会来把妈妈带走，让我可以放心离开。”
院长改过自新创生命价值
林文凯被舅舅安排到士古来十方安老关怀中心工作。“我的舅舅在麻坡也是经营老人院，但因为当地有很多瘾君子，他担心我会受到诱惑，所以把我送到士古来。”
至于十方安老关怀中心为什么会愿意或有勇气接纳一个案底累累的林文凯作为员工，院长廖国斌说：“我自己也是过来人，曾经也是毒贩子，我希望每个人和我一样，能拥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他和林文凯的舅舅同业，不时有联系。“文凯妈妈在街头行乞的影片在网上被疯传，当时就已经留下深刻印象，所以舅舅找上我时，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廖国斌说，目前十方安老关怀中心共收留了130位需要被照顾弱势群体。
廖国斌在23岁那年开始贩毒。“因为从事贸易生意失败，欠下大耳窿，在无力偿还之下，选择冒险走私毒品。”后来被警方逮捕，被限制拘留。“我被逮捕的那段时间，遇上我太太临盆，她一个人到医院生产。”虽然时过境迁，但每每提起这件事，他脸上还是藏不住内疚。“当时她还顶着一个大肚子，逐间逐间看我被拘留在哪家警察局。”后来，他被限制拘留在彭亨的三娘善心老人院。“经院长叶玉梅的教诲下，我心态慢慢改变。”
曾经走过歪路的廖国斌，明白有机会改过自新很重要。
在老人院服务近1年7个月的时间内，他对人生有所新领悟。“院里的老人有些曾经是成功的企业家、专业人士，却因为因为某些原因，和孩子们闹翻，甚至走到最后，也没办法和解。”他坦言，不想让自己的人生也留下遗憾，所以决定把心放在关怀社会上的老人、孤儿及弱势团体，走向正途，让自己的生命更有价值。
“从一个爱钱如命的人到决定贡献社会，这样的改变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更何况是身边的人。”他说，从被过往被人看不起，觉得他不可能做好事，到现在走在外，大家因为他是十方创办人而表示尊重，他说：“这是我最大的满足。”
终于可以睡得安稳抬头看人
林文凯说，在十方安老关怀中心工作的这段时间，是他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晚上可以睡得安稳，可以光明正大走在街上，不用偷偷摸摸。”过往回家乡时，左邻右舍看到他回来都会窃窃私语，甚至快点把大门关上，但现在离远看到他，就会提高双手打招呼。
曾经做尽坏事，如今服待老人家，他觉得是最快乐的生活。
廖国斌更大爆料说，“他在这里（十方）还找到一生最爱。”林文凯一脸腼腆说道：“我们还没正式结婚，但已经用老公、老婆称呼对方。”他说，她是负责带老人去看医生的义工，同住在十方，俩人日久生情。问他，这是他的初恋吗？他点点头说是。“之前的女人都是用钱买回来的，没有感情。”
他表示，坏事做尽确实能赚到一点钱，但去到最后还是会一无所有。“最后除了被警察充公之外，还因为心软被亲戚利用。”他续说，当年其实有成功入手一间房子，不过后来因为心软被亲戚拿去给银行做抵押。林文凯虽然是囚犯，但正如廖国斌所说，他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所以不会坏到哪里去。“他会打人，但不会打死人。”而且他说，很多时候可能是受到药物的影响，才会让林文凯做出很多不是出自原意要做的事。
思想单纯误交损友
从将近2小时的访问里，其实能感觉到林文凯并非是天生的恶人，而是因为他想法单纯，所以容易被人摆佈或跟着别人的脚步。“我六年级就开始抽烟，13岁就开始拿着刀砍人……”至于当初为什么会走上歪路，虽然有感他是误交损友，但他说：“所谓牛不喝水强按头，我们也不可以怪别人。”不过他自小就不爱待在家，每次放学回家放下书包后，就会跟着一班猪狗朋友到处欺负别人。“当时会觉得只要跟着大家，就不会被欺负……”
小时候他认为只要跟着朋友，不会被欺负就够了。
林文凯不善于沟通，却自有一套办法和老人交流。问他是否曾与院内的老人起冲突，他想了一下便说：“最近一次，我只是问他（老人）要不要去看医生，他就突然拿椅子要打我。”他当下快速逃离，隔一段时间后再回去和老人道歉。“虽然不是我的错，但没关系啦，老人们哄一哄就没事了。”从当一个‘坏人’到服务老人的志工，他指：“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我觉得很幸福，这将会是我的终生事业。”
为老人把屎把尿修剪指甲，林文凯都能适应。
感恩有了新的方向
廖国斌坦言，自己当初在服侍老人时，最不能忍受就是要替老人把屎把尿。“但只要把院内老人们当成是家人来看待，我们就会能够忍受。”这时转头问林文凯，能够忍受帮老人们把屎把尿？他点点头说，在狱中，四个人一间牢房，没有厕所，大小便都在盘子上，早就见怪不怪啦。他续分享，狱中生活很艰苦，就连冲凉就只能限定每人只能用10桶水，超过就会被鞭打，而且饭菜不合口味也是得吃，因为没有选择。
访问结束前，问林文凯，倘若舅舅没给他安排到十方工作，他会重蹈覆辙，继续当个坏人吗？“我觉得会，因为我没有方向，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就只能再和之前的人狼狈为奸。”
有时候，除了自己坚强勇敢的站起来，别人伸出双手给一个机会，也是改变命运的重要契机。
专访：林珮璇
照片：受访者提供
■详尽内容：第716期《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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