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医吉诊】洗脸盆
42床的老魏是个肝癌末期患者，除了口服中药，老魏会定时每月入院接受3天的中药注射疗程。
记得第一次接触老魏是在主任查房，60岁出头的中年，长相斯文，身材瘦削，手长脚长，因为肝病的原因，面色黯黑，乍看之下像是的古铜肤色版的香港艺人“陈小春”。印象中，老魏刚好梳洗完毕，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正把一个老式洗脸盆收进病床旁的小橱柜。
“老魏，怎么还需要脸盆？”其中一个实习硕士生问。
“小时候乡下打水不易，省着水用脸盆梳洗，现在有了自来水，老习惯改不了！”老魏说。
“此外”，老魏顿了一顿，神秘兮兮的说：“还有其他你不知道的用途！”
护士们对老魏的印象好，老魏几乎从不呼唤护士，甚至，在一次的夜里，为了不打扰同房病友和值班护士，老魏不开灯自个儿拿着手电筒上厕所，而不小心摔了一跤。
后期，老魏病情失控肝内病灶恶化，入院的次数逐渐频密，肝功能衰竭，开始肚子涨大，出现腹水，皮肤也越来越黄。生性豁达的老魏，还半开玩笑得说：“身为前篮球选手，做梦也想不到可以拥有参加日本相扑比赛资格的一天！”
为了减少家人麻烦，老魏总是独个儿办理进出院手续。但这一次，我看见了老魏的妻子，因为老魏在家里昏倒被紧急送院，情况稳定后，恢复意识的老魏像是预知了什么，要求医生让家属签署放弃急救同意书。像是早已达成的共识，妻子签下了名字。
记得老魏发黄枯瘦的双手紧握着我，提醒我让他安详的走，千万别抢救！
“情况稳定了，别想太多，快休息。”我安慰着老魏。
接下来的两天，老魏情况逐渐稳定，精神好多了，早上又可以拿着他最爱的脸盆打水梳洗。
“林医生！林医生！老魏在吐血！”隔壁床的护工阿姨，连奔带跑得闯进办公室喊道。
来到老魏常驻的42号床位，只见地上一滩血，老魏手捧脸盆，大口大口地往里吐着暗红色的血液，食管末端静脉曲张破裂，造成大量出血。呕吐稍缓，只见为吐血弄脏地上脸露歉意的老魏，开始气喘烦躁，出现失血性休克的症状，和主治医生确认后，眼眶乏泪的我，给护士发出医嘱，给予氧气和输液支持，镇静剂静脉注射。
妻子在旁静静得守候，心电图显示器慢慢地呈一直线，老魏安详的离开了……
临离开病房前，老魏太太特别找到我和主治医生感谢这些年对老魏的照顾，谈话间才知道，原来老魏打听到肝癌的病人可能会在死前大量吐血，为了不弄脏医院，他每次入院都会带着她最爱的洗脸盆，以备不时之需，好一个临死前都不愿麻烦别人的老魏！
翻看着病例，放弃急救同意书上有着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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